微信群內,一陣□□。
徒弟們表示——
我們PUA個球了?
您嚶個蛋啊!
單崇卻懶得看他們的叭叭,收起了手機。
「主動腿是哪邊?」還記得自己在接單做生意的假雪場教練掀了掀眼皮子,問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,「左腿還是右腿?」
「……」衛枝抱著膝蓋,抬頭說,「不如我問你個更高級的問題,什麼是主動腿?」
單崇:「這問題哪裡高級?」
衛枝:「鋼鐵俠的梗……你看過復仇者聯盟嗎?」
單崇:「……我現在看著你是挺愁的。」
衛枝:「教練,你有點刻薄啊。」
「你剛才還說我貼心。」單崇說,「站起來,背對我,站穩。」
衛枝不知道這位教練大哥又要整什麼幺蛾子,但是本著萌新對大佬天生的信任,她「哦」了聲,踩著笨重的雪鞋,慢吞吞站起來,「嘎吱」「嘎吱」地踏著雪麻溜轉了個身,還沒來得及回頭問「然後呢」,就聽見他說:「站穩了。」
衛枝又「哦」了聲。
下一秒,猝不及防就感覺到一股推力從身後襲來。
當時大腦一片放空。
膝蓋一軟,順著那股力道,乾淨利落地「啪」地一下就當場跪下了。
衛枝:「?」
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——
熱熱鬧鬧的雪場周圍的聲音突然消失了。
周圍各種姿態走過、滑過幾個路人大佬,紛紛回頭,望著一言不合突然給蒼天大地跪下的萌新,一臉震驚。
萌新雙膝跪地,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,一臉茫然。
萌新身後,戴著皺巴巴教練袖章、身著AK457一身烏漆嘛黑的大佬,一臉沉默。
十幾秒過去了。
單崇:「此時拜年尚早了吧?」
單崇:「你幹嘛?」
衛枝腦袋緩緩扭動,保持著僵硬跪地的姿態,腦袋轉向身後的人,幽幽地問:「你不覺得,現在我才更像是想問這個問題的人么?」
單崇:「……」
單崇:「『主動腿『就是你相對靈活的那邊腿,在滑雪的初學階段也會成為你先學會滑行的前支撐腿……確認『主動腿』的方式之一就是你站在那,他人從後面推一把,你下意識率先邁出去的那條腿就是主動腿——方式不一定對,但大家都這麼干。」
……
忽視最後一句。
原來學術研究啊。
那行吧。
衛枝寬容地爬起來。
彎下腰拍拍膝蓋上的雪。
一邊拍雪一邊隨口問:「那我剛才先邁出去的是左腿還是右腿,你看清楚了嗎?」
單崇:「沒有。」
衛枝:「?」
玩我呢?
單崇:「剛才你兩條腿同時彎曲跪下,特別乾淨利落。」
衛枝停止了拍雪的動作,警惕地望著單崇,突然覺得這個人可能並不如她想像中得那麼善良與友好:「你是不是在笑話我四肢不協調?」
在她譴責的目光注視中,後者卻非常平靜,他那漆黑的眸猶如一灘死水掃過來:「不是。你看我笑了嗎?」
「你戴著護臉呢,捂得嚴嚴實實的,我又看不見。」衛枝還想抬杠。
「那我護臉摘了?」
「別呀。」
「?」
「你戴著護臉像柏原崇。」
「那是誰?」
「一個很英俊的、英俊到無論他放什麼屁我都會聽的美少年。」
「我摘了護臉也是美少年。」
「嗯,得啦得啦。」
根本懶得理你.JPG。
單崇是沒覺得自己多帥,但是眼前小姑娘這個鬼樣子未免就有點挑釁他了。
「……你的腿要是和你的嘴皮子一樣靈活就好了。」
「你看,還說你沒攻擊我四肢不協調。」
「現在確實是在攻擊你了,但是你攻擊我在先的。」單崇波瀾不驚地說著,伸手壓著面前小姑娘的肩頭,手一使勁兒輕鬆將她原地轉了個面,「這次站穩了——」
單崇再次輕輕推了她一把。
然後眼睜睜看著小姑娘撲騰著雙臂,用右邊單腿噠噠噠小青蛙似的連續跳出去一米多遠。
單崇的目光跟著她跳出來的一竄單腳印挪動,最後目光停留在她臉上——小姑娘這會兒站住了,轉過頭一臉燦爛地跟他報告,「是右腿啊!這次很明顯了!是右腿!教練,教念!你看見了嗎!」
單崇:「……」
確定個主動腿,跟剛跳了個八米台似的那麼開心。
那樣子說笨拙吧也算不上,跟可愛也不怎麼沾邊,有點像小熊或者小鴨子之類的,反正不太像是運動細胞發達的人類……
這時候單崇才意識到,今兒他千挑萬選,怕不是選了個老大難給自己添堵來了。
……
單板入門都是枯燥的。
衛枝完成一系列新手入門分解動作後,如願以償得到了她的小山坡,開始練習滑雪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動作:後刃推坡。
後刃推坡,簡單概括下就是保持深蹲姿勢,前腳掌翹起,帶著雪板也翹起來,後刃壓雪,雪板自然就往下走了。
聽著挺簡單的。
實操起來真能累死人。
雙腳都穿上板,稀里糊塗聽了個理論知識,搖搖晃晃進行實踐往下推坡,剛開始,單崇板都沒穿,就扶著她,手把手帶著她,一點點往下走。
「肩膀放鬆。」
……
「腿別抖。」
……
「眼睛別亂看,視線,注意視線,後刃推坡就看山下,記住,雪板是跟著你的視線走的。」
……
「別問為什麼,問就是魔法,大自然的神奇。」
噩夢是從第二趟上小山坡,單崇撒開她的手,穿上他自己的板開始的。
衛枝前面沒了牽引,空曠一片,白白的雪地和她的心一樣蒼茫,她搖晃著往下磕磕巴巴地滑,身後時不時有個四平八穩的聲音從身後飄來,提醒她她的教練還活著——
「你晃什麼?別晃。」
聲音嚇她一跳,然後她狠狠一晃,「啪」,摔了。
原地一坐,回頭看著身後跟著的人像個老幹部似的背著手,飄逸地從後面一跳,一蹦,一加速,「咻」地趕上來,再她跟前一個剎車轉身,背對著山下穩穩停在她跟前。
衛枝張開雙臂。
單崇伸手把她從地上拎起來。
「疼嗎?」
」還行。」
「那就繼續。」
十分冰冷,連慰問都充滿了走流程的味道。
衛枝繼續推坡,身後的聲音也沒停下過。
「別晃,別低頭,看前面!眼睛看哪?怎麼跟你說的?眼睛往哪看板就會往哪走,東張西望幹什麼……嗯,亂看吧,等著,又要摔。」
啪,再摔。
「看,我就說。」
還要說說風涼話。
啪,又摔。
「坐穩,總結一下這次為什麼摔再繼續。」
啪,還摔。
「這回不用總結了,我看出來了,你就是單純想摔。」
提問,擁有一個嘴碎的教練是一種什麼體驗?
回答,得虧他戴著護臉很像柏原崇,否則張嘴就得被人打死。
最後衛枝覺得屁股都摔麻木了,摔習慣了,耳朵也起繭了。
「別摔了,」第八百回把衛枝拽起來時,嘴碎子說,「你自己摔得不知道疼嗎?」
衛枝覺得這是廢話,她想摔嗎?她能不疼嗎?她疼的都不想說話,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放著家裡沙發不癱空調不吹跑崇禮幹嘛來了。
單板滑雪,從入門到放棄,只需要一個小時。
當天下課的時候,脫了雪板,兩隻腳踩在地面上,衛枝前所未有的感到快樂——
這種從腳板底直直竄上天靈蓋的快樂,她上一次有記憶,還是第一天上幼兒園放學,背著小書包的她看見媽媽拿著棒棒糖站在幼兒園門口。
抱著雪板,衛枝對著單崇揮揮手:「教練,拜拜。」
毫不留戀。
連「再見」都不用了。
放日語應該就是「撒由那拉」,就是永別的意思。
單崇看面前小姑娘那張寫著「解脫」的快樂臉蛋,木著臉擺擺手。
好在他這個人本來就沒有太多豐富表情。
……
結束被趕鴨子上架強趕去的一節課。
單崇心中毫無波瀾地回到教練休息室。
坐下來,沉默了下,不知道為什麼,又突然有點放空。
他拿出手機,找到那個一會兒沒看就+999的群。
【CK、崇:帶萌新的第一天,萌新棄坑。】
三秒後。
【馬拉喀什的地平線:對咯,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脾氣,還想學人玩養成。】
【望京:對咯,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脾氣,還想學人玩養成。】
【阿深:對咯,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脾氣,還想學人玩養成。】
【Sakura宴:對咯,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脾氣,還想學人玩養成。】
……
單崇:「……」
對的。
教萌新真沒意思啊。
嘖。
【CK、崇:明天進公園①,誰來?】
群里畫風一轉,前一秒還在嘲笑師父父的逆徒們頓時一波臭不要臉的踴躍報名。
群內外又充滿了快活的空氣。(@魯迅@孔乙己)